栀子花开
发布时间:2015-06-27     作者:电锌一车间 宋勤    分享到:


又是栀子花开的季节,远远的风里送来栀子花的甜香。不经意间走过街角总会为那簇拥着的洁白和脉脉的香气驻足。

栀子花的记忆一直和童年有关、和外婆有关 。外婆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株栀子树,说它是树是因为长了很多年,从最初的花盆移植到一只淘汰的大水缸里,后来大水缸也装不下了,就直接把水泥地面挖开一大块种在院子里。可能是接了地气的缘故,栀子花愈发郁郁葱葱,长成了一株枝叶婆娑的树。每到初夏,那油亮茂密的绿叶间就会冒出星星点点的花蕾,刚长出的花蕾通体是绿色的,夹杂在绿叶间浑然一体不易察觉。过上一阵子花蕾就会慢慢长大,从顶部开始渐渐变白,接着白色的花头会奋力挣脱花萼的束缚,亭亭然站立成一个个傲气十足的花骨朵。然后在某个清晨,你会惊喜地发现,那带着露珠的纯白花瓣袅袅地舒展开来,托起嫩黄的花蕊,熏香了微凉的晨风。

那时,外婆还年轻,总爱穿着月白的衣裳,把依然黑亮的头发在脑后绾成髻;那时,外婆性格开朗、手脚麻利,栀子花开的季节里,她常常在清晨梳洗完,或是傍晚乘凉时,顺手摘下一朵别在发髻上,我就问她为什么,外婆笑笑说栀子花的香气能清心明目醒脑。那时,我不懂得外婆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外婆把花别头上很香很好看,也吵着要;那时,我还是个黄毛丫头,头发少少,就知道臭美,于是外婆把栀子花用针线串起来串成花环给我挂在腕上或项间,我就戴着那纯天然的、香喷喷的项链和手链招摇过市,很是得意了几回。
    后来,外婆老了,栀子树也老了,每年初夏依然开花,却渐渐没了旧时的生机,栀子花开的越来越寥落。外婆的头发也渐渐少了、白了,后来干脆剪成了短发,再也没见外婆把栀子花别在发间了。
    再后来,我长大了,离开老家上学工作,回去看外婆的时间越来越少。成长的世界在我眼前呈现前所未有的新奇和挑战,在那段嘈杂如重金属乐一般的岁月里,我和所有同龄人一样奋力奔跑在属于我们的时代,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和激情,眼睛和脚步从来都只是一路向前,忘记了哪怕是偶尔的回首。

直到有一次在栀子花开的季节从人头躜动的街角偶尔闻到一缕熟悉的香气,然后不自觉的循着香气看到洁白的花儿……于是,周围的一切在那一刻突然静止了,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如同电影长镜头的缓慢回放,童年静谧芬芳的时光好像依然在那里等待着我的回眸。于是,在那个灯火阑珊、人潮涌动的街头我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外婆,想起外婆的栀子树,我仿佛看见年迈的外婆静静地坐在栀子树下,膝上搭着一条薄毯,脚边蜷着一只老猫,手里水杯的水早已凉透,栀子花在她身后寂寞的开着,像是外婆的寂寞盛开在夜色里。于是,我的泪水不可抑制的夺眶而出,周遭人来人往,没有人知道那个年轻的女子在夜幕降临的街头潸然泪下的真正原因 。

如今,外婆已去世近十年,我也为人妻母,从当初那个毛毛躁躁的丫头成长为成熟内敛的女子。栀子树在外婆去世后的第二年因缺少护理枯萎了,外婆家的老房子也因长期无人居住而颓圮,经过5.12大地震后几乎倾覆。近年我再没回过老家,害怕看到人去楼空的凄凉,我愿在心里永远留存着这样一幅画面:橘色黄昏里,花满枝桠、芬芳满园的栀子树下,外婆穿着月白的衣裳,乌黑的发间别着洁白的栀子花,含着笑一边从树上采花一边用针线把它们穿成一串,在她腿边立着的是她翘首以待、跃跃欲试的小孙女,还有一只小猫咪在脚下窜来窜去,不时发出喵喵的叫声……

今夜,我在灯下怀念外婆、怀念我的年少时光、怀念和栀子花有关的往事,书桌上的杯子里一簇洁白的栀子花静静地开放,静静地吐露芬芳,那是我昨天傍晚路过街角时又被熟悉的香气吸引,然后看见一个像当年的外婆一样笑容慈祥的老奶奶在路边卖花,我不由自主地再次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凝视片刻,然后快步走过去买下了所有的花。看着老奶奶麻利的收拾好东西离开,猜想她家里定是也有一个像当年的我一样调皮可爱的小孙女盼着她买了爱吃的零食回家吧。多希望外婆还健在,我还能看见她在栀子树下唤着我的乳名慈爱的笑,露出她雪白的假牙,我还能伸手接过她提前做好的我小时候最爱吃的油炸花生米,在她面前把这个我早已腻味的食物吃的很香甜……

我们总是在太迟了的时候才会懂得什么是生命中值得珍惜的人和事,在我们追求人生目标的旅途上,我们总是勇往直前,却忽视了身后日渐老去的亲人牵挂的目光;我们以为永不停息才是奋斗者的唯一姿态,却不知那些温暖的瞬间,那些亲情的抚慰,那些无法舍弃的美好记忆才是我们一路走来无所畏惧的精神力量,它将引领着我们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所以今夜,请允许我作些许的停留,请允许我暂时沉溺在回忆里,让那些回不去的往日时光在这个暗香涌动的夜晚像老唱片一样一遍遍回放,带着栀子花的香气走进我芬芳四溢的梦里……